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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惊失意之时，石际正“春风得意马蹄疾”，跑马圈地一般得到了郊区一片1500亩的林地。他要在这里开工兴建“药业园”了。用他在市高官面前说的话说，这里将崛起一座“中国最大的绿色环保、园林式、现代化生态药业园区。全部通过GMP认证，和国际接轨。”成片的绿树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倒下了。大地裸露出了褐色。石际指挥着几十台推土机在工地上纵横驰骋，想象着他的现代化药业园掩映在亭台楼榭、雕梁画栋之中。“中国最大”让他着迷，让市高官着迷，让银行着迷。

石际得意之余听说了石惊的近况。这么多年来，尽管石惊远着石际，可是石际一直关心着石惊。从小在石际心里他就和石惊暗中较着劲。小时候不知为什么，他一拿起书本就头痛，他因此认定在学习上自己永远不会是石惊的对手。于是，他就在打架斗殴上逞英雄。石惊埋头苦读的时候，石际挎着好看、竭力模仿时髦的女朋友在同学中招摇。同学中分成两派，一派倾慕石际，一派以石惊为楷模。老师、家长、社会的“舆论导向”当然是“一边倒”。不过在处于青春期的同学们中间，这“两条路线”的斗争一直贯穿石际、石惊他们的中学时代，没有胜负。“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晃，高中毕业了。石惊保送到了国家重点大学，可谓众望所归。石际就踏入社会，在他爷爷的安排下做起了乡镇企业的销售员。

当时的中国经济还处于“短缺经济”的时候。毛泽东时代不停地搞基本建设，积累起雄厚的物质基础。不过僵死的“一大二公”制约着经济的活力。人们感受到的中国经济是“一穷二白”。改革开放思想观念的解放犹如在99℃的水上烧开了最后一度，中国经济沸腾了。压抑许久的有效需求被释放了出来，石书记领导下的小轧钢厂作为乡镇企业异军突起。石书记成了市里、省里闻名的农民企业家。带领全村致富的带头人。销售员成为了需求方的“座上客”。到处是“吃请”。“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变成了“革命就是请客吃饭”。建筑公司不断的开工，需要“盘条”吗？请石际吃饭。石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社会的大潮中如鱼得水。祖孙的血缘赢得了董事长的信任，加上出色的销售业绩，石际很快升任销售部经理。但是“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石家的事也不例外。随着石际在企业地位的提高，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这就与铺天盖地的荣誉滋生的石书记唯我独尊的心理，发生着激烈的碰撞。几千年来中国大地上上演的夺嫡之争，在石书记领导的乡镇企业小轧钢厂里第一万次的重复上演着。虽然乡镇企业的所有权为公，但是在“能人经济”的光环下，小轧钢厂变成了“家天下”。职工形象的比喻成“帝党”和“太子党”之争。结果不是“玄武门兵变”而是“太子被废”——石际被宣布罢免销售部经理之职。理由当然不是真实原因，而是“领导无方，导致经营业绩下滑”——当时的中国经济过热，国家开始宏观调控了。

石际青春鼎盛，当然不肯偃旗息鼓。他另立山头，成立了私营企业——万福水泥预制件厂。他的资本金太小了——只有五万元。但是他的无形资产太大了——他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着“红色名单”——区、镇、乡、村各级领导的家庭地址、联系电话、中间接洽人。石际按图索骥，不厌其烦的挨家挨户拜访。“闭门羹”是不怕吃的，拜访几次之后“悬鱼太守”都“礼贤下士”起来。虽然国家开始宏观调控了，但是石际所在的郊区基本建设还是马不停蹄的上马。区长的“治区纲领”是“只有好的基础设施才能吸引外资，只有外资才能振兴我区的经济。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别看区长是留洋的理工科博士，但是区长的古文功底是不错的。区长的讲话中总是不忘穿插古文来证明自己意见的正确。这一点比嘴里夹杂“洋文”来显示自己和国际接轨更加高明。

亏得区长的治区纲领，石际的万福水泥预制件厂的产品水泥电线杆供不应求。石际算了一笔账。按现在的销售情况，流动资金三万元一个月内变成产品再销售出去，货款回笼变成四万元，也就是成本利润率33 %，四万元再变成产品销售出去、货款回笼变成5.32万元，再变……，一年以后就是九十一万二千元！扩大再生产购置厂房设备花掉五十万，送礼支出三十万，还剩十万流动资金，再过一年就是三百多万元。扩大再生产再花掉一百五十万，送礼一百万，还剩流动资金五十万，再过一年就是一千五百多万。鸡生蛋，蛋生鸡，……天啊！三年后我就是千万富翁了！十年后，百年后……！不敢想，不敢想！石际嘴角含笑，摇头自语。虽然石际上学时数学从来没及过格，但是算钱可是毫不含糊，尤其是算自己的钱。

现实总是和梦想差距太远。几个根本性的因素石际忽略了。竞争者的出现大大削弱了毛利润率。送礼的金额一涨再涨。有一些高利润的项目，上级领导的批条使石际送礼的金额无论多少都无济于事。“奇怪！他们怎么认识上级领导的呢？！”石际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