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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王国，我们又来了。

从这个位于遥远南方但正快速靠近的有利位置望去，远处王国的那些支脉看起来就像爪子，抓着一小团一小团的棉花云；在世界树树干那若隐若现的阴影映衬下，几乎难以分辨。

按照承诺，他们在返程途中从火泉接上了瓦斯克公主，现在正送她回家。运气好的话，她或许还能和母亲重归于好——前提是阿特卡女王不会在他们有机会陈情之前就把他们从天上射下来。

不管怎样，萨斯基娅预计他们在云顶王国停留的时间会很短。在那之后，就该和格朗加格告别了。

说实话，要和这个分支告别，她还真有点伤感。尽管这里充满了诸多危险，还有奇怪的习俗，但感觉比辛迪尔要宜人得多。萨斯基娅能想象自己在这里安家的样子。当然，她随时可以回来，但首先，她得去拯救另一个分支。即便有时候辛迪尔看起来好像不值得拯救。

骨龙突然猛地一晃，原来是旁边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小片暴风云，气流冲击着它。扎莉恼怒地哼了一声，操纵骨龙避开了这片扰动气流。

“别闹了！”萨斯基娅呵斥道，瞪着坐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它发出一声挑衅的叽叽喳喳声。片刻之后，一只成年的同类悄悄走过来，在它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制造扰动的小家伙跳到旁边的一个舱室上舔爪子去了，那片风暴也随之消散了。看来这些生物虽然有着群体意识，但似乎仍保留了一些个性。

它们成为侍从带来的一个后果是，年轻一代的冰霜幼崽现在都成了真正的风暴掌控者，拥有和扎莉大致相同的能力——只是它们更加不受约束。在向北的旅途中，这类风暴时不时就会出现，有几次差点导致他们坠机。那些时候，萨斯基娅都想把它们扔出门外了。但只要看一眼它们水汪汪的棕色眼睛和小小的扁鼻子，所有严厉管教的念头就都烟消云散了。她可真不适合当妈妈呀。

自从它们成为她的侍从后，它们这一族所掌握的冰系魔法似乎也进化了。她见过它们在爪子末端凝聚出冰刺，还能在远处召唤出冰霜。有一只小风暴掌控者甚至展示了将两种魔法结合的能力，能在一阵风中让冰雹在空中飞舞。

到处都在施展这些魔法——整个种族同时汲取她的精元——她居然还好好地在这儿，真是个奇迹。它们难道不该把她变成一块焦脆的烤肉吗？

她在火花岛吸收了多得离谱的阿尔利姆，但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支撑这么多侍从。是因为大多是冰系魔法，所以抵消了那种影响吗？又或者因为她是通过它们的女王间接与它们建立联系的，所以这种联结的性质有所不同？

唉，不管怎样吧。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这情况还挺好的。她没被烧着，而且这些新侍从说不定正是她拯救辛迪尔所需要的呢。

她很怀疑单靠冰系魔法能否止住火山中阿尔利姆的流淌。那就好比朝太阳扔冰块一样。但有了冰霜幼崽的帮助，像萨特希娅那样有能力操控阿尔利姆的人，或许就能在不被汽化的情况下，足够靠近去封住辛迪尔的裂缝了。

关于她和这些毛茸茸朋友们的联系，还有一些……小问题需要解决。她看着神谕界面上冰霜幼崽的镜像，就像在地球上看着牙医的钻头或者护士的针头一样。整个种族共用一面镜子。只要用虚拟指尖轻轻一点，她就会发现自己要通过多得让人发疯的眼睛去看东西了。她可真不想再陷入那种混乱的状况了，但又不得不去做。她得想办法过滤掉那些自己不感兴趣的视角——把数量减少到她这原始的血肉之脑能够应付的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然后激活了那面镜子。

就这样，一双眼睛瞬间变成了无数双。被这么多视角搅得晕头转向，她光是能看清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感觉那些痛苦的感觉已经开始往脑子里钻了，她赶紧关闭了连接。仅仅暴露几秒钟就让她头疼成这样，根本没办法梳理那一团乱麻般的信息。

该死的。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她从自己的小地图上选中了一个代表驾驶舱里一只毛茸茸小家伙的地图标记——然后发现自己正通过另一双眼睛往外看。

哦，太棒了！她兴奋地挥了下拳头——然后停住了，因为她发现瓦斯克公主正盯着她看呢。

瓦斯克凑近流浪狗，故意大声问道：“我们是不是该检查一下她脑子，看看有没有幻蝇幼虫啊？”

“公主想象力真丰富呀，”流浪狗说，“公主的想象力很疯狂呢。我喜欢。”

鲁希尔德哼了一声。

萨斯基娅尽力不去理会他们，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在让这些小可爱成为自己的侍从之前，她从没想过要通过它们的眼睛去看东西。间谍摄像头那一套在动物身上可不管用——除了变成动物形态的努伊勒——但冰霜幼崽和其他动物不一样。它们显然是有智慧的，即便它们不盖房子也不用工具。

目前进展还挺顺利，但她能不能同时看多个视角，又不用把所有视角都看一遍呢？

萨斯基娅想象着自己在驾驶舱里所有蓝色标记周围划了个选框。紧接着，她就通过所有侍从的眼睛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不只是小可爱们，还有鲁希尔德、克维尔德以及扎莉的视角。她试着逐个取消选择那些没毛的朋友，做个试验。

成功了！现在她只选中了冰霜幼崽的视角。

策略游戏里常常有以控制组的形式来保存和调用单位选择的方法。在这里她也能这么做吗？

经过一番头脑里的思索尝试，答案是可以。她的界面上出现了一个新的镜子，代表的正是她选中的侍从——从辛迪尔带来的九只小可爱。

在离开之前，为格朗加格这边的一些同类组建一个控制组倒是个好主意，这样她就能留意世界这一区域的情况了。她在地图一百公里范围内发现了几个这种小家伙的部落。实际上，有一个就在云顶王国这边。它们会是很方便的小间谍呢。

几分钟后，她设置好了四个控制组；三个是格朗加格这边的部落，还有一个是和她一起旅行的来自辛迪尔的小家伙家族。太棒了！假以时日，她就能在世界树各处都安上“眼睛”了。那个自称为神的混蛋可就比不上她了！

“你觉得她现在又在想象什么呢？”瓦斯克公主又一次打断了她的思绪问道。

“公主在想我呢。”流浪狗说。

“做梦去吧，老兄。”萨斯基娅说。

“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萨斯基，但我觉得那个坐在琥珀宝座上的暴君要有理由害怕你了。”鲁希尔德说。

“咱们别太得意了，”萨斯基娅说，“我觉得阿贝利翁还没到吓得发抖的地步呢。”

他们向北疾驰，萨斯基娅看着云顶王国的边界逐渐出现在她的小地图边缘。支脉下方的低地是一片片田野和森林交织的区域，有绿色也有金色，常年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下。不过，大多数人口都居住在支脉之上。她只近距离看过尖峰城，但还有许多其他支脉，上面有其他的城镇和村庄；每个地方都住着成百上千的天空巨魔。

随着更多的王国区域映入眼帘，萨斯基娅皱起了眉头。

“有点不对劲。”萨斯基娅把地图分享给她的侍从们，“看到那些红点，还有那个紫点了吗？它们看起来不像动物……”她指着外面仍然有些距离的尖峰城支脉说，“而且我觉得那是烟，不是云。”

鲁希尔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查看地图时眼睛都有点对眼了，“萨斯基说得对。我感觉到有新的尸体。有巨怪，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瓦斯克公主露出牙齿，怒吼道：“有人在攻击我的子民！谁敢啊！要是那些岩跳族，我们非把他们踩成一摊烂泥不可！”

“岩跳族”是她给相邻的、相对更原始的岩矛王国起的一个带有轻蔑意味的称呼。

通过参战者的眼睛观察，萨斯基娅看到入侵者是爬行动物，有着各种火红颜色的坚韧外皮。看来，精灵和鲛人并不是阿贝利翁武器库里的唯一工具。

“斯卡拉赫。”鲁希尔德说。

“什么？”萨斯基娅问。

“它们就叫这个名字。你可能还记得，我们以前遇到过它们的同类。”

她在火泉的幻象中看到的那个恶魔看起来和这些生物很像，但不是鲁希尔德说的那一个。萨斯基娅清楚地记得他们在纺锤之战外与之战斗过的那个“天选者”。和那个“天选者”一样，这些斯卡拉赫中有一个身着白色服饰，戴着一个苍白的面具。

攻击者骑着长着短身子和长尾巴的有翼生物，就像体型更小、更矮壮的龙。是双足飞龙吗？

“是维沃恩，没错。”鲁希尔德说。

“好吧，那肯定是阿贝利翁干的了，”萨斯基娅说，“至少是他的‘天选者’干的。”

如果阿贝利翁之前还不知道她在格朗加格，萨斯基娅怀疑他们去“夜之梦”的那次行动已经让他察觉到了。而现在，他来找她了。

“那个软乎乎的神要是攻击云顶王国可就太蠢了，”流浪狗说，“本来可以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的。女王阿特卡可不是我们的朋友。”他略带歉意地看了瓦斯克一眼，瓦斯克则耸了耸巨魔特有的肩膀。

“也许那个‘天选者’试过了，然后她朝他脸上吐口水之类的。不过更有可能的是，阿贝利翁根本不知道阿特卡和我们之间的矛盾，只是派他来平定这里的所有人。”

“你可能说得对，”鲁希尔德说，“如果是这样，对这个分支来说可就是个可怕的消息了。就算我们走了，他们还会不断来骚扰的。”

萨斯基娅点了点头，“先顾眼前的威胁吧。我们要怎么对付这个‘天选者’呢？”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事发地点，在此期间，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一个备用计划以及一个撤离策略。

其实他们本不必这么费心的。

从城镇中升起一艘巨大的飞艇，前去迎击斯卡拉赫，这艘飞艇比萨斯基娅和流浪狗之前遇到的那艘更光滑、颜色更深。当它与来袭的敌群齐平时，萨斯基娅看到在飞艇下方吊舱的侧面有六个洞。她原本以为会从那些洞里发射炮弹，结果却惊讶地看到飞出来的不是炮弹，而是一张张钢丝网，网住了几只双足飞龙及其骑手，钢丝切入它们的身体。那些挣扎的身影从空中坠落，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斯卡拉赫用燃烧的箭以及在萨斯基娅看来像是用魔杖顶端召唤出的火球进行回击。那不是“天选者”的魔杖，而是他的一个手下拿着的。几秒钟后，飞艇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火球。爆炸又干掉了两只双足飞龙及其骑手，但它们后面还有很多同类。

在飞艇带着火焰坠落的同时，两名罗普蒂尔骑手从云层中现身，骚扰敌群的外围，从攻击者的箭射不到的距离外向双足飞龙发射超大号的弩箭。其中一名骑手看起来很像瓦斯克。她的穿着也和瓦斯克很像——也就是说，除了首饰，她几乎没穿别的。

与此同时，敌群的主力向尖峰城倾泻着火焰般的死亡攻击。燃烧的箭、火球，还有看起来像燃烧瓶的东西，把建筑物和巨魔都点着了。一群弩炮和弩箭射向它们进行回击。从地面发射的这些武器威力大减，很少能击中目标，但还是有几支射中了双足飞龙的腹部和斯卡拉赫的胸膛。不过这并没有吓退攻击者，他们继续在城镇上空进行轰炸。他们身后火焰熊熊，不时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以及垂死者的呼喊和尖叫。

随着帮手从相邻的支脉赶来，两名罗普蒂尔骑手变成了二十名。他们现在开始造成真正的打击了，把双足飞龙和它们的骑手撕成碎片，那些敌人转身去应对新的威胁。

然后，“天选者”举起了他的魔杖。

一道火墙布满了天空，在一阵巨大的光热爆发中，将天空巨魔骑手和罗普蒂尔全都吞没了。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尖叫。

萨斯基娅在心里默默咒骂。她之前一直在好奇这个“天选者”的能力是什么。现在她知道答案了。他就和她上次战斗过的那个蜥蜴巫师一样——只不过是他指挥的那些扔火球的纵火狂们的加强版。

既然已经亮出了底牌，“天选者”就没理由再有所保留了。大火吞噬了宫殿以及周边的建筑，把石头都熔化成了矿渣。

萨斯基娅抽空看了看自己周围的情况，意识到他们赶不及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尖峰城恐怕已经没什么可救的了……

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的——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从空中落下，用巨大的爪子抓住了“天选者”的双足飞龙。那只巨兽痛苦地尖叫一声，疯狂地扇动翅膀，挣扎着想带着挂在脖子上这个累赘继续飞在空中。这个勇敢无畏、近乎自杀式的巨魔从自己的罗普蒂尔背上纵身一跃，在高空盘旋着。萨斯基娅都想为她欢呼了。

片刻之后，她又觉得想吐了。火焰在巨魔的身上燃烧起来。她的尖叫声让萨斯基娅毛骨悚然。

不过，虽然“天选者”可能对火焰免疫，但他的双足飞龙坐骑可受不了。巨魔用她燃烧的双臂抱住了那只野兽，很快，它也变成了一片熊熊火海，朝着城镇中心的湖泊坠落下去。

湖水开始沸腾，冒起阵阵蒸汽。“天选者”拖着湿漉漉的斗篷，苍白的面具歪在一边，挣扎着爬上了岸——

接着，他猛地一抖，几十支巨大的弩箭从四面八方射穿了他的身体。他向后倒在水里，一动不动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一名巨魔冲上前去，把“天选者”的脑袋从肩膀上扯了下来，插在了自己的长矛顶端。

萨斯基娅他们错过了冲进去大显身手的机会，结果突然发现自己吸引了不该有的注意。骨龙盘旋、闪避，躲开朝他们飞来的长矛和弩箭。直到他们接近地面时，天空巨魔们看到了挂在骨龙侧面的瓦斯克的旗帜，这才停止了攻击。

他们在城镇西侧降落，靠近那堆曾是王宫的熔渣。在那里，一幅虽透着绝望却井然有序的景象在他们周围展开。身着铠甲的巨魔在烟雾弥漫的街道上巡逻，眼神紧张地不时瞥向天空。许多着火的建筑周围都组织起了接力灭火的队伍，救援人员则把受伤的巨魔拖到集市广场上搭建的分诊帐篷里。

当瓦斯克公主走出骨龙时，防御者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这由金属和骨头构成的可怕组合竟然把他们的公主安然无恙地送回了家，这一定很不可思议。巨魔们在她面前俯下身来，他们那被烟灰弄脏的脸神情肃穆。

“殿下，”其中一个蹲着的巨魔说道，“抱歉，我们没意识到……”当流浪狗和萨斯基娅从骨龙里出来时，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他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