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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听,山的寂静。

作品:《 追梦人之半梦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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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服务员做着登记工作,问:“结婚证呢?”居希平对她说:“没有带,身份证不行吗?”服务员说:“没有结婚证开不了单间的。”万延美应了一声,然后又问:“多少钱一晚?”服务员回答说:“十块钱。”就这样,新婚之夜,两人被分开安排在宾馆的集体宿舍。

第二天回门,雨意濛濛,天空是灰色的,有深有浅,鸟鸣声在风中飘荡。因为出门回门都没有办酒席,这让居照宽觉得在亲戚面前很没面子。走到岸上的时候,万延美点燃了鞭炮,船里的人听见声音后纷纷走了出来,居希平微微地带着笑容上船,还没走上条板,居照宽看到女儿上去就准备打她,一边当着大家的面数落着这对新婚夫妻:“你们结婚都没有通知我,我给你办什么办啊,回来才告诉我旅游结婚了,自说自话地炸个鞭就算通知我了啊?”顾兰华和徐承军赶紧拉住了他,吴向娟挺着身孕站在一边。万延美看着自己的新娘子被亲生父亲这般对待,先是一惊,然后害怕地掉下了眼泪。

居希平也不做解释地掉头就往坡上走,万延美跟在她的身后。徐承军试着劝小舅舅说:“女儿都结婚了,回来就娇客哎,不能置气的。”吴向娟对他使了个眼色,免得火上浇油。顾兰华也劝说:“老爹爹啊,你消消气,孩子还小,他们哪里懂得这些结婚风俗啊。”顾兰华说完,居照怀拉住顾兰华说:“他现在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那一刻起,居希平在心里发誓要恨这个父亲一辈子,二十岁的她哪里懂得什么结婚的习俗,原以为旅行结婚能解决一切的矛盾,却反而制造了矛盾。两人坐上长途汽车,她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心反过来安慰万延美,说:“你放心,我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我一定会把这个家过好的。”说完,一言不发地看着车窗外,雨水沿着车窗玻璃蜿蜒而下,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不清。

僻静的村庄,像是被上天遗忘的地方。铁轨伸向远方,绿芜渐次生意。细语淙淙的溪水从桥下经过,水石相击,如溅珠玉。清澈的可以看见白虾蹁跹,河蚌躺在小石缝间。太阳静偃在田间,新秀的麦穗锋芒毕露,田里弯腰拔麦穇子的人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白蝶快忙不过来了,一会儿飞在油菜花里,一会儿又去嗅那麦子的味道。青砖瓦房烟火迟,家家风景有池塘,鸡群上窝,倦鸟归巢,青山静默地守候着这里的阒寂。稻草人站在田地里,张开双手好像欢迎她的到来,一切只供松垮的心情欣赏,可此刻的她却无法领略这份朴静的美,心里面只感受到了落后与贫穷,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亲情的怨结。居希平第一次见到被断连的山包围着的村庄,山腰间已衔进了半只太阳,霞光留连地胶附在远天边,似一场贪恋不醒的梦。看着乡民们惊奇的目光,居希平有些不好意思,尽量回避着他们的目光,为了打破自己的尴尬,她开口问:“他们在田里除草吗?”万延美回答说:“嗯,在拔麦穇子,如果不及时拔掉,来年会长的更多,也影响麦子的生长。”居希平把目光投向远处的一座山问:“这是什么山啊?”万延美回答说:“这是英雄山,以前这座山里打过仗呢,我们小时候也经常去山上玩,那山上的泉水清的不得了,有的石头处的泉水还跟牛鼻涕似的,黏黏的。这山上的雨花石歹呢,现在有商人过来开采呢,有好多的雨花石都被拿去杠路呢。对了,山上还有许多野桑葚,这个时候应该也结果子了,到时候带你去吃。刚才我们下车的后面本来也是一座山的,都被开挖的差不多了。”居希平又问:“后面那两座是什么山?”万延美回答说:“右边的是石灰山,左边的,”他顿了顿,说:“左边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山,好像没名字,也没去过。”左边的叫乳山,万延美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撒了个谎。两人边走边说话,当走过第二户人家时,万延美一边对她介绍说:“第二家是我二哥家,旁边第三家是大哥家。”居希平应了一声,看见老大家的门口有一头老牛,横卧在夕阳斜照下的余晖里,它紧一嘴慢一嘴地咀嚼着野草,尾巴不时甩打着虫蝇。居希平问:“都要天黑了,这牛晚上不进棚?”万延美回答说:“这个天还不用进家睡。”两人且谈且走,经过每户人家得门口前都堆着堆着稻草,居希平脑海里闪过一帧儿时的画面,说:“我小时候也经常和小伙伴们去乡下玩,有时候偷点菜回去,有时候捉迷藏。”石子路只有那么一段,他们转而走在窄瘦的泥巴小路上,到处散落着家禽的粪便,有的已经干结,有的新鲜的冒着热气,有的坑里汪着一滩牛尿,居希平一边邹着眉头一边疑惑道:“它还睡在家里?”万延美回答道:“天冷的时候就牵到屋里跟长杰长勇睡。”居希平难以想象地说:“他们两个人孩子怎么受得了的。”万延美带路转了路口,笑着说:“都习惯了,有时候他们睡的正香呢,牛突然会拉泡屎。”居希平听了调侃说:“哎呦,与牛同眠,梦里都是牛屎味,还睡的正香呢。”见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万延美在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连接一排六间青砖小屋,西面住着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叔子万延恒和公公婆婆,东面的房间是他们的婚房,中间一间是存放粮食的,一间放农具,茅屋和锅屋靠西面,新娘房旁边还有一间鸡舍和一个猪圈。猪圈旁边垛着“灰堆”(方言,肥料堆的意思),里面混杂着猪粪,鸡屎,火灶灰,蚕豆杆,烂菜叶子,万延美的弟弟万延恒正拿着铁锹像拌饭似的地翻炒着灰堆,居希平下意识地屏住了下呼吸,然后深深地吐了口气。院墙是用小青砖搭起来的,只有成年人的一半高,所以院子是露天的,谁家的秘密好像都是敞亮着的,因着每家每户的地基都很大,不然在家放个屁,隔壁都能听见。院子里有一口老井和一棵栀子树,老井深得人心惊肉跳。栀子树和婆婆纽贞芳一样高,花香夹杂着阵阵家禽散发出的味道。小猫舔着饭盆,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新来的家人,然后又低头吃着食物。小狼狗摇着尾巴,高兴地冲他们叫唤了两声。居希平走进婚房,粉色的珠帘散开脆铃铃的声音,她把包放在凳子上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屋里的电器除了一盏半乌黑的灯泡还有一台落地电风扇,现代优雅的白色衣橱贴着“囍”字,与潮湿的青砖瓦房显得格格不入。衣橱边的木桌上还放着一台用喜布盖着的旧电视机,床铺上的大红喜被是纽贞芳用积攒多时的棉花去弹的,绸质光滑的被面上绣着两只恩爱的鸳鸯。

为了很快融入新的生活,她也早起跑到大灶前准备做早饭,居希平笑着对婆婆说:“妈,你都已经起来啦。”纽贞芳猫一样的小脸细腻白皙,温和的眼眸透着一种沉着冷静的目光。嫁为人妇后,扁扁的后脑勺挽着发髻,四季不变造型。她的面容和穿着一样整洁,玲珑小巧的身材看着更加不像是干农活的妇女。每天天不亮她就起床了,煮上一锅粥后,纽贞芳还会给自己蒸一个鸡蛋,放几颗桂圆,这碗桂圆蒸蛋只做她自己一个人的份。吃完早饭后她又去挑粪,到后院子浇菜。万延美抱着那台旧电视机去还给人家,万延恒则拎着篓子,拿着长勾出去拾了些猪粪回来,居希平看见后不理解地问:“猪屎带回家干嘛?”万卫良笑着告诉她说:“压田做肥料呢。”他吃好早饭便去大队里打算盘,记账本。居希平则待在家里洗洗衣服,做好午和晚饭等他们回来。

晚上,居希平坐在矮板凳上用脚布擦着脚丫子,纽贞芳走进来问:“热水还够不够啊?”居希平起身准备去倒水,一边回答说:“够的,我都舀进热水瓶里了。”纽贞芳看见她手里的脚盆端至胸口的位置,立马制止居希平,说:“造孽的,洗脚盆不能超过锅台。”居希平第一次知道这种规矩,她赶紧放低脚盆,爽快地往外面一倒。纽贞芳又惊又心疼地说:“造孽的,造孽的,水要倒到后面的院子里,可以浇菜。”从小到大都在水乡湖泊边生活的她对如此节约的行为初感不适。婆婆说的有理她就听着,没理也不跟她争执吵嘴,婆媳关系一直相安无事。

这就是她的一天,想着今生就做一个安贫乐道的村妇,只要他对她是真心实意,那她也心甘情愿守着这份清宁。可没过一些时日,因为田里人手不够,居希平被万延美喊去帮忙,她心一软,之前的婚前协议瞬间变成了茅房里的一张草纸。只剩不挑粪这一项她很感谢婆婆,没有让她做过。

麦田收割后,她赖着屁股使出蛮劲地推了一车子的化肥回家后,又跑到田地上掇土。这时,万延济牵着牛耕着最后一丈地,母牛有时会不想动地停下来,万延济嘴里叼着烟“呦呵”了一声,一边拿着鞭子抽打了它一下,它又继续往前走。天已经变成蟹壳青了,万延济牵着牛回家,他对居希平说:“天都黑了,你也早点回去吃饭吧。”居希平笑着回答说:“嗯,快了,这块地弄完我就回去。”她心里想的是多干一点,还能有多余的时间去山上的小厂里再挣点,因为家里烧饭的屋子坍塌了,夫妻俩一点钱都拿不出来。

一丸明月已经徐徐移向山顶,远处新育的秧苗在水田里闪着绿莹莹的光亮。田间只剩居希平一个人还在干活,纽贞芳跑到田地里来喊她:“希平,回来吃饭了!”居希平应了一声:“哦!”

第一次栽秧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万延恒耐心地教着嫂子,居希平和他在一个方格子里插秧的画面被别人拿来开玩笑,一本正经的她听到后又跑到另一个格子里去种。她戴着草帽,弯着腰,一次栽五株,然后再往后走,因为穿着套靴,她差点一个踉跄后倒在水田里,大哥万延济抬头对她说:“穿套靴反而不好栽,套靴会陷在泥里。”居希平反问:“泥里不戳脚啊?”万延济回答说:“没有,麦茬子都被泡软了。”居希平半信半疑地坐到田埂上,把套靴脱去,然后卷起裤腿重新下田。果然光着脚好走多了,她继续栽着秧苗,不时回头看看,心想:“妈呀,屁股后面是望不尽的水,就这几亩地怎么竟然望不到头呢。”正当她回头时,突然一声大叫:“啊!”手中的秧苗瞬间从空中抛出去,大家都问:“怎么了?怎么了?”她瞬间站到田埂上说:“刚才有一条蛇从我手里游过去。”大家都笑她,大嫂梁立红说:“哎呦喂,蛇有什么好怕的呀,没事的没事的。”居希平张着嘴,仰着头,大口呼吸着缓了半天,还补充说了句:“还冰凉凉的呢,吓死我了。”

这时,梁立红的小儿子奔到田埂上,梁立红立马对他说:“二子,叫三娘。”五岁的万长杰结结巴巴的叫着:“三......三.......娘啊。”听得居希平忍不住地发笑,居希平问:“你怎么不去玩啊?”万长杰回答说:“我……我来看……看我妈。”梁立红先对她说:“他成天就要黏着人。”然后又对儿子说:“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

居希平又走到梁立红身边,悄悄地说:“大嫂,我想解手。”梁立红放下手中的秧苗,一边说:“我带你去。”两人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干草堆后面,居希平愣了一下,四处扫了一眼后问:“就在这?”梁立红粗矿豪放地在草堆后蹲了下去,一边说:“碍什么事啊,谁看见!”居希平四周张望着,看着梁立红蹲着小解起来,她还为梁立红挡住了一侧,梁立红见她不好意思,笑着说:“没事的,有时忙的屎尿着急的时候,我们就蹲在田里小解呢,比化肥好啊。”居希平一脸惊愕,她仍蹲不下去身子,还是不好意思地说:“算了,我还是回家解吧。”她路过二哥万延道家门口时,肚子涨的厉害,便进去喊着:“二嫂啊,我上一下你家的茅房。”薛小云挺着个大肚子走出来,一边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