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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难猜，在这个时间点对墨家家主下毒手，一是跟相里深或金阳郡主有仇，二是因为利益之争。吴皇后手下颇有几个酷吏，审几个嫌犯还是手到擒来。参与的人有孙国舅家，疑心几个孩子着了相里深的毒手，这个理由正当。还有应国公家，嫌吴家主母杨氏与相里深暧昧，于家声不利。再有是京兆韦家，韦氏作为相里深的正妻，没得到管家权，如今家主还要传位给徒弟郭慎，他们就有些狗急跳墙。韦氏亲自下手，用的是响尾蛇的蛇毒。

吴皇后在宫里急得团团转，挺着大肚子焦躁不安。仁宗皇帝在她身后坐着看她转，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走过去，扶着皇后到床边坐下，安抚她的情绪。吴皇后倚在皇帝肩膀上：“皇上，臣妾让徐世金将军借调了一只人马去南阳，我母亲和姐妹都在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呢？这违背了祖制，请皇上不要怪罪。”

仁宗叹口气：“朕早就知道了，徐世金胆子虽大，也不敢私自调兵。他亲自来跟朕说，朕知道南阳出事，马上就同意了，先出兵，再让兵部给补一个调令。”

吴皇后满怀感激地看皇帝，皇帝笑笑：“如意总有事想瞒着朕，朕也装作不知道。朕与父皇的性格不同，施政方法也不同。大臣们觉得朕软弱可欺，朕只是不想轻易杀人罢了。朝堂也罢，民间也罢，甚至一个家，大体有三种类型，一种人是做事的，一种人是找事的，一种人是摆事的。只有维持平衡，大致上就稳定了。只有出现一头倒的时候，朕才会动手段。”

吴皇后对皇帝刮目相看，看上去仁弱的丈夫原来是个明白人，手腕也极高明。吴皇后道：“皇上要动关陇贵族了吗？那可都是先帝的心腹，有许多是皇上的亲戚，您也舍得？”

皇帝叹口气：“有些心疼，不过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在大局面前亲情有些薄弱。因为孙国舅把持朝堂，几派分赃不匀，矣阳公主几个要谋反了，太原王氏也参与了。他们要拿下相里墨家的势力，可相里深跟金阳郡主关系很特殊，如意当皇后，相里墨氏就会站在皇家这边。所以，这些人联合着下毒手了。”

吴皇后试探着问：“相里家主和母亲的事，皇上知道多久了？是个什么看法？”

皇帝笑笑：“父皇给李春风和袁四海手谕之后没几日，金阳郡主就求见父皇，把你和平安的身世都告知了。父皇原想怪罪她，她大手笔地给父皇五十万贯，补充军费。不过，因为称心姑娘是个浅薄糊涂的，你和平安本不该姓吴，父皇也就消了你三个是吴氏女皇的疑心。不然，你还能活到如今。”

吴皇后恍然大悟，先皇与皇上早知道了她的身世，他们不在乎金阳公主的作风，只在乎有没有什么威胁到江山。吴皇后松口气：“可是，皇上也没必要立我为后，这又是什么缘故？”

皇帝笑容消失：“说来话长，袁先生也通些医术，给母后看过病。他说朕身体不好，寿数有限。是母后血里带毒，遗于后人，所以朕的子女大都身体不好。王家原是想跟四哥结亲的，四哥没瞧上王家姑娘。王庶人一直没有子嗣，也是王家弄巧成拙了，意欲让四哥的幼子过继给王皇后。四哥的幼子其实有些特殊，是其小妾与王皇后的长兄私通，生的孩子。萧庶人的孩子生下来就病弱，萧家偷偷把自家的孩子跟皇子换了。他们自以天衣无缝，却不知父皇给朕留下暗龙卫，每个妃嫔都在监视之中，就怕她们伙同家族，坐大外戚势力。”

吴皇后大惊：“她们胆大包天，要混淆皇家血脉，这是灭九族的大罪。怪不得，皇上不肯立萧氏的儿子为太子，也不肯让王皇后过继魏王的幼子。”

皇帝苦笑：“如果朕的身体好，王氏当皇后也无不可，她到底出身好，又是父皇给朕亲自挑选的嫡妻。朕不能长寿，关陇氏族势力必须压制，不然，我儿将来江山不稳。朕思虑许久，只能选如意，如意也没让朕失望，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对冷宫庶人也宽怀大度。还给朕生下了健康聪明的孩子。乾儿长得像朕，坤儿长得像父皇，肚子里这个指定像皇后。”

叹口气，皇帝拍拍皇后的肩膀：“我知道，如意家有长寿的先例，如意也定能长寿。皇后有能力，也有心胸，要看顾好我们的孩子，顺顺当当做好帝皇，让大秦更加强大。”

吴皇后听言大喜，皇帝这是明示要让自己的儿子当储君，继承大位。帝后达成默契，之后的事就按照他们的意思走了。

吴皇后握着皇帝的手，深情道：“皇上放心，臣妾运气好，从小身边有不少良医，跟着学习一些医术，母亲又肯下本钱，把臣妾的身体调理得很好。不但能生下健康的孩子，本身也会长寿。一定遵从皇上旨意，扫清障碍，尽心辅佐我们的孩子。”

皇帝让孙国舅主理矣阳公主谋反案，孙国舅本就讨厌这位公主，判决矣阳公主谋反，勒令自尽，驸马全家被诛。太原王氏主家参与谋反，诛家主近枝三族，三族之外的远枝逐出永安城，迁往漠北。

随后让杨驸马主审相里家主遇害案，刑部判决：韦氏谋杀亲夫，证据确凿，腰斩。韦氏的父兄叔伯教女无方，甚至有纵行凶行为，官降三级，罚钱五千贯。几个侍妾也参与谋杀夫主，全部腰斩。交待与此案相关的背后势力，全部用重典处置。孙国舅无凭无据，因怀疑相里深杀子，让人给相里深下毒，证据确凿，削爵位，下迁黔州为郡守。

孙国舅出行那日，皇帝亲自到城外相送。孙国舅凝视皇帝：“小久，你真是臣的好外甥，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除掉我们这帮老家伙？”

皇帝给孙国舅行了个家礼：“舅父大人，皇祖父起事之初，诸位都是跟随的大功臣。皇祖父与父皇都是非常感激，所以才建凌烟阁供诸位画像，又给诸位高官厚禄。但是，诸位仗着功劳，欺朕年轻少杀，处处左右朝堂动向，打压寒门出身的人才，甚至把手伸向朕的后宫。朕的长子是宫人所生，那宫人是舅父的外室女吧！萧氏所生四皇子，早就病死了，宫里这个，是萧家的孩子，想要混淆皇室血脉，这件事，舅父知道否？王皇后无子，是王家给她下了绝育的药，意图诱她过继魏王幼子。通善医馆的女医诊断皇后几乎不排卵，就是这种药物的影响。舅父想必心中窃喜，正好把您的外孙过继给她，好当上太子。”

孙国舅脸色惨白：“都说皇帝懦弱无能，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呢，舅父小瞧你了。你须要当心，秦三世后吴姓女皇当权，你不说防备，还封个吴姓皇后。”

皇帝叹气：“吴皇后本姓相里，是相里深与金阳郡主生的，父皇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没杀她。母后血里带毒，不利后代。所以我四位皇姐，两位皇兄，都是中年而逝，我的身体也不好，未必长寿。我需要一个健康能干的皇后，给我生下健康聪明的孩子，并且辅佐我儿当好下一任皇帝。后宫里，除了如意，我想不到谁还能胜任。”

孙国舅脸色更加难看：“原来如此，我要人家的女儿殉葬，所以人家先杀我的儿女警示，这是报应啊！只要她不是吴氏女，我也就放心了。她的确厉害，这一年多的奏章，大多是她帮你批的吧。我是你的启蒙老师，你的手迹我是认得的，皇后的字跟久儿很像，却瞒不过我。我不吭声，是觉得她比你处理得好多了。”

皇帝道：“如意背后有金阳郡主这样富可敌国的娘，墨家家主这样高深莫测的爹，还有许多牵扯的势力，甚至自己组织了一批力量，非常厉害。不过，她再厉害，也是一位母亲，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总会心软些。我不信她，难道信那些跟我孩子没关系的人吗？”

孙国舅叹了一口气：“是老臣浅薄了，皇帝能想得如此周到，臣就放心了，人老了就该有自己的位置。只希望，不要迁怒于臣的孩子们。被相里深这老匹夫一杀，臣只剩一儿一女，这两年，小妾们又给生了一儿两女，不过三四岁，不会妨碍了谁的路。”

皇帝再施一礼，两人点头做别。

经过众多良医努力，留住了相里深的性命，却留不住他的健康。他面容苍老，刚出寸长的发须全白，五感都变得迟钝，最大的活动量就是让两个侍者搀扶着，从卧室走到院子里，看看金阳郡主给他种下的一畦红粉佳人。相里深每日清醒的时候，就伏案整理自己的笔记，想把自己想通的墨家绝技流传下去。

相里深又交待给郭慎一件事，他在永安城外陈马村的顺和庄园，是块风水宝地，依山傍水，可改为一座阴宅，在金阳郡主百年之后送给她。然后给皇后写了一封信，他一生要强，很少求人。只想自己过世后，秘密葬在陈马村这座阴宅的深处，等着金阳郡主。

平安有庞大的管理团队，管理墨家堡内务并不觉得吃力。只是南粤的生意，就需要她经常奔波了，幸好郭慎理解她，常常替她运营商队，墨家死士和弟子也给她随意支使。

吴称心回到永安城，就说要进宫照顾将要临产的皇后妹妹。刚好她儿子何广生病出红疹，在这个时代，这种病可大可小，一个不好就能要了命。可她为了自己的前途，不管儿子，执意要进宫，金阳郡主骂了她几句，她也不听，只好亲自照顾外孙。

母女两个进了宫，吴皇后才知道，她姐姐怀上了王竞楠的孩子，预产期跟她差不多。这是躲皇宫来生孩子呢，说什么照顾妹妹。其实吴皇后想得也不准确，吴称心不是躲起来生孩子，而是想勾引皇帝，连自己儿子出红疹都顾不上，还会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到了月，称心生下一个儿子，在宫里休养。

三日后，如意生产，因为是双胎，有些难产症状。宫里各处势力蠢蠢欲动，想让吴皇后一尸两命的人不少。太子李厚最先下手，不过他的人脉有限，几次没能成功，还被抓住把柄。萧家也派人进来捣乱，郑家也掺乎进来，幸好吴皇后早有防备，如意内卫得力，最后拼了半条命，才生下一儿一女。

吴称心在产房看顾三个孩子，竟然起了歪心思，趁人不注意，把两个男孩调换一下。如意身边隐藏着许多内卫，岂会不防着，孩子一出生，就检查了身体上的特征。女内卫很快发现了，在皇后耳边轻声汇报。皇后大怒，后来想想，又让暗卫不动声色，自己有计划，正好让吴称心自作自受。 皇帝喜得一双儿女，在孩子满月时大摆宴席。这天，天气极好，蓝天白云，轻风微拂。进宫赴宴的人多，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乳母抱着两个孩子，见过来贺喜的王公大臣。皇帝怕孩子惊着，就让皇后一行先回宫休息。